抗战胜利后一位幼童的广州街头印象
来源:城市视窗 | 浏览:[20282]2015/8/23 9:54:07
冯乐仁
“萝卜头”在扫街
有人在街头大声控诉日本兵的罪行
电影院播放《反攻缅甸》
“原子”两字成为流行词……
1很多东西冠上“原子”两字,诸如原子袜、原子笔
我家世居广州,抗战时举家流亡。我本人就是在此期间出生在粤北的乐昌,至四岁时,又避难至广西的北流。忽一日,满街枪声不绝,听大人说是光复了,枪声算是庆祝胜利的鞭炮。年底,我们全家顺西江而下,回到老家广州。那时,我已五岁多了。
老宅在永汉南(今北京路)仰忠街天马巷。小孩不准上街,因为大人说有“拐子佬”,只能在铁门下的铁枝间隙向外偷看。只见一个日本兵在扫街,腿上还缠着很宽的布条。那时广州人叫日本兵为萝白头,小孩子唱的儿歌也有:“萝卜头,点豉油,点得多,咸过头”。很久后才知道,这是嘲笑日本人生活粗陋寒酸的。
这时我静悄悄地望着这迫我们“走难”七年的恶人,只见他用力扫着街,凶相全无。
终于等到可以上街的一天,母亲带着我们兄弟三人出了家门,到马路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永汉电影院挂着花花碌碌的宣传画,大人说是《反攻缅甸》,还有《铜头侠大战铁甲人》、《来路哈地》等。穿过马路,对面就是高第街,格局与今天大致一样,不过残破一点。大人说这是“大姑街”,原因是女人要用的胭脂水粉,衣服鞋袜,以至嫁妆用品,只要在这里走一趟,便可置办完毕。
到处都叫卖着原子袜(透明尼龙丝袜),原子皮带(透明胶的腰带),原子笔(圆珠笔)。因为二战中美国原子弹威力强大,当时很多新潮的东西都沾上“原子”两字,以表示是新派潮物。
见有不少游荡的人,用竹竿撑着衣架,挂着一件衫或裤在叫卖,大人说这是“故衣”,因为战乱,当时特别多“故衣”。
街边几个稍大点的男孩,嬉笑打闹着,细听他们是唱着歌:“拍大腿,唱山歌,人人都笑我没老婆,提起心肝娶番个(来一个),有钱娶个娇娇女,没钱娶个豆皮(麻子)婆”。我不明白娶老婆跟钱有什么关系,想问又没处问,母亲只是催我们快走。
我最感兴趣的是一间叫大笨象的木屐铺,门口真的摆着一只漆黑扬着鼻子的木制大象,不过并不太大,大概只比我们小孩高一点。里面摆着一排排的木屐却是令我大开眼界。我们常看到的白木、黑漆的固然有,还有很多是描绘上极为精致的金碧风景画的,说是大姑娘穿的。甚至有些有着弯曲的高跟,简直与今天时髦的女凉鞋并无二致,母亲说是“师奶屐”。与之相反的还有极为粗笨厚底的,说是“卖鱼佬屐”,穿了可以防水湿脚。
走过一处,有人敲洋鼓,吆喝着“有嘢看”!大概是杂耍之类,收费不贵,便买了票,全家都进去了。那是间废旧大屋,放着几条轿凳,观众就只我们几个。首先是一个瘦小的女孩,将头发缚在一长绳上,绳的另一端则挂在屋梁上,一男用力把她推动,一次又一次使左右摆动如荡秋千。一边插科打诨,说什么:小心头发掉了挞生鱼啦!我们都很为那女孩难过,再也没有心情看下去了。
2从现在看,惠福路是广州面貌变化最小的马路
转到惠福路,全是遮天蔽日的大榕树。从现在的角度来说,全广州面貌变化最小的马路要算是惠福路了。这得益于那些路树多年以来还是那样。记得当时大人议论,她们是亲眼看着这些树种下的,不想竟已如此壮大,大有一番沧桑之感。如是推算,当时的树龄也不过三四十年。
不远就是西门口。今天的中山七路,人民北路的交界处,当时还是一片黄泥路,属市郊了,是有名的“天光圩”。没什么好看的,在这里却学会了一首儿歌:西装友,执烟头,执到西门口,被人捉住打罗柚(屁股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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